思緒在黑暗中流轉,光影的故事似乎正逐漸淡出我們的生活。戲院,這個曾經承載無數歡笑與淚水、夢想與現實交織的空間,近年來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挑戰。當「結業」的消息不絕於耳,那些熟悉的大銀幕彷彿也 dimmed down,讓人不禁感到惋惜。然而,這並非只是冰冷的數字變化,更是城市文化肌理的一次深刻調整。
光影不再?戲院的告別潮
近年來,香港的戲院業正經歷一場顯著的「結業潮」。根據統計,從2020年至今,短短幾年內已有約27間戲院「謝幕」。這不僅僅是幾個數字的增減,它代表著許多曾經陪伴我們成長、留下無數觀影回憶的場所,已經悄然消失在時間的長河中。
這波結業潮的來勢洶洶,部分原因顯然與大環境的變化息息相關。UA院線在2021年全面退出香港市場,一次就關閉了6間戲院,這無疑是當時最令人震驚的消息之一。緊隨其後,其他院線也陸續有戲院宣告結業,例如元朗戲院、銅鑼灣VICTORIA、荷里活百老匯等。尤其在2022年,結業的戲院數量達到了小高峰。到了2024年,結業或停業的戲院更是多達14間,且全部位於港島和九龍地區,新界區戲院則暫時倖免。
這份長長的名單還在不斷增加。進入2025年,結業的步伐並未停止,包括旺角新寶戲院、北角新光戲院、嘉禾黃埔以及MCL康怡戲院都相繼宣告結束營業。甚至連擁有56年歷史、被視為尖沙咀重要娛樂地標的海運戲院,也將於6月2日關閉,原因同樣是租約到期。單是嘉禾院線,近兩年內就有5間戲院與觀眾告別。
黯淡中的微光:重開與轉機
在這一片黯淡的結業潮中,是否就意味著香港的戲院業已走到盡頭?並非如此。儘管有約27間戲院結業,但同時也有部分戲院獲得「重生」的機會,由其他院線接手繼續營運。不過,這種重開的比例似乎並不高,僅約半數的結業戲院得以重新開門。
例如,UA院線在2021年全線結業後,部分原址就由其他院線接手經營。朗豪坊的Cinema City結業後,也由百老匯院線接手並更名。最近的例子則是嘉禾黃埔戲院結業後,由新光戲院的負責人李居明租下,計劃改建為「新光黃埔」並預計今年暑假開業。鑽石山的MCL荷里活廣場戲院結業近半年後,也傳出影藝戲院將接手原址的消息。這些案例為業界帶來一絲曙光,顯示在資本的重新布局下,部分戲院仍有生存空間。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即使是重開,也可能面臨轉型與挑戰。以新光戲院為例,這間富有歷史意義、長期作為粵劇表演場地的戲院,因業權易手而被基督教教會購下作會址。雖然新業主表示不介意粵劇團日後重臨舞台演出,並有意保留部分原有特色,但主要用途將轉為教會崇拜,並計劃進行大規模改建。這類轉變,雖然保留了建築空間不致丟空,但也改變了其原本的文化功能與屬性。
從光影到汗水?結業戲院的新生命
當戲院的大門關上,這些曾經的娛樂場所並沒有就此沉寂。為了最大化空間的價值,不少結業的戲院被改建成其他商業用途。除了少數由其他院線接手繼續經營外,許多舊戲院被改建為商店、餐廳,甚至健身室等,迎合當下的市場需求。
雖然具體有多少結業戲院轉型為健身室或其他特定用途的詳細數據較難取得,但這確實是市場上常見的轉型方向。例如,有報導提及昔日的一些結業戲院被改建為護老中心。這反映了在戲院不敵市場競爭後,業主會尋找其他具有潛力的行業來填補空缺。健身行業近年來在香港蓬勃發展,需要大量的空間,而戲院的大空間、高樓底等特點,確實為健身室提供了合適的條件。
這種轉型,固然是市場經濟下的必然選擇,但也引發了關於文化空間消失的討論。戲院不僅僅是一個播放電影的場所,它承載著社區的回憶、提供了公共文化交流的平台。當戲院被商業空間取代,是否也意味著某種程度上的文化空間萎縮?
戲院寒冬的深層原因
戲院結業潮並非單一因素造成,而是多重壓力交織下的結果。首先,串流平台的興起是全球性的趨勢,深刻改變了人們的觀影習慣。觀眾可以隨時隨地在家中觀看大量電影和劇集,大大降低了前往戲院的需求。其次,高昂的租金成本一直是香港各行各業面臨的巨大壓力,戲院作為佔地較大的場所,租金壓力尤其沉重。在票房收入不穩定的情況下,難以負擔高租金成為許多戲院結業的直接原因。
此外,電影內容供應的不足也影響了戲院的經營。有學者指出,香港戲院七成播映的電影來自荷里活,全球電影業的寒冬導致缺乏吸引大量觀眾入場的「大片」,間接影響了香港戲院的入座率。雖然近年來港產片有回暖跡象,個別電影取得不錯的票房,但整體產量和票房表現仍未回到過去的輝煌時期。香港電影工作者總會發言人田啟文也表示,票房數字增加不代表戲院賺錢,因為戲院需要與片主拆帳,目前的營運成本難以追上收支。
消費模式的改變也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因素。有市民認為北上消費對香港戲院生意造成影響。雖然田啟文認為北上消費對香港戲院影響輕微,更多是影響內地電影在香港的票房,但也反映了人們消費選擇的多樣化對本地娛樂場所帶來的分流效應。
前路何方?思考戲院的未來
面對持續的戲院結業潮,業界和社會各界都在思考未來的出路。一方面,有業界人士認為投資方目前保持保守和觀望態度,導致新投資卻步。另一方面,也有聲音呼籲政府提供更多長遠的支援和政策,而非僅僅是短期的補貼措施,以協助電影和戲院業走出困境。
從戲院自身的角度來看,轉型和創新勢在必行。除了部分戲院被其他院線接手外,也有戲院嘗試新的營運模式。例如,筲箕灣的嘉禾銀河戲院就曾悄悄轉型為無人化服務的電影院,從購票到入場都由觀眾自助完成。這種模式能否有效降低成本、提升效率,仍有待觀察,但也顯示了業界在困境中尋求突破的努力。
同時,如何提升觀影體驗、提供串流平台無法取代的價值,是戲院需要深思的問題。除了硬件設施的升級,策劃更多元化、具有特色的放映活動,例如經典老片回顧、獨立電影展、或是結合餐飲、講座等元素,都有助於吸引特定客群,重新建立戲院的獨特性和吸引力。
結語:不只是戲院,更是城市記憶
戲院的結業,不僅僅是一個商業現象,更是城市文化變遷的縮影。那些曾經座無虛席的影廳、排隊購票的人龍、散場後意猶未盡的討論聲,都構成了無數香港人的集體回憶。當戲院一間間消失,我們失去的可能不只是一個娛樂場所,更是一份情感連結和文化歸屬。
在緬懷過去的同時,我們也需要積極地面對未來。如何在這個數位化、多元化的時代,為電影和戲院找到新的生存之道,讓光影的故事得以延續,讓戲院繼續在城市中扮演重要的文化角色,是擺在我們面前的共同課題。這需要業界的努力、政府的支持,更需要每一個熱愛電影的觀眾,用腳步和心,繼續支持這份屬於我們的光影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