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頸橋下的「打小人」習俗，早已是香港獨有的文化地標，吸引著本地居民與外地遊客。然而，這項充滿儀式感的活動，近年來也伴隨著不少爭議與討論。究竟「打小人」是單純的民間習俗，還是涉及擾民、真假難辨甚至導人迷信的問題？香港政府對於這項活動又抱持著怎樣的態度？本文將深入探討鵝頸橋「打小人」背後的種種面向。
聲聲控訴：擾民、假打、導人迷信？
漫步至銅鑼灣鵝頸橋底，最先映入耳簾的，或許就是那此起彼落的拍打聲。這是「打小人」儀式中，神婆們用紙拖鞋或其他工具拍打紙紮小人的聲音。對於尋求心靈慰藉或體驗文化的參與者而言，這聲音充滿儀式感；然而，對於住在附近的居民，尤其在驚蟄等高峰期，這種噪音可能構成滋擾。立法會議員梁熙就曾指出，鵝頸橋在週末時常雜亂無章，行人路被擠滿，導致市民需要走到馬路，險象環生，對當區居民造成困擾。
除了噪音和人流問題，對於「打小人」服務本身的質疑也時有聽聞。有議員江玉歡親身到鵝頸橋體驗後，質疑部分「小人婆」是「假」的，只是「扮識打」，甚至可能存在集團操控的情況。她認為，如果服務品質不符，可能涉及違反《商品說明條例》。 這種「假打」的說法，無疑衝擊了這項習俗在部分人心中的真實性和可信度。
更深層次的討論，則圍繞著「打小人」是否導人迷信。有議員陳永光在立法會上質疑，既然鵝頸橋的「打小人」活動並非完全符合驚蟄「祭白虎」的傳統時節，且全年無休，是否應被視為「導人迷信」的行為，並應被取締。 這一觀點觸及了民間信仰與現代社會價值觀的衝突。同時，也有外媒報導藉由「打小人」活動渲染香港的迷信特質，引發了當局如何應對文化標籤的討論。
政府的回應：商業活動，不擬發牌認證
面對議員及公眾的質疑，香港政府在多個場合表達了對於鵝頸橋「打小人」活動的立場。文化體育及旅遊局副局長劉震明確表示，鵝頸橋底的「打小人」和「祭白虎」活動基本上是全年無休，與驚蟄節氣的「祭白虎」習俗不同，因此在文化保育和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角度上，政府不打算進行認證工作。 他強調，鵝頸橋的「打小人」活動主要屬於由服務提供者進行的商業活動。
食環署副署長黃淑嫻也補充指出，街道上的活動多樣化，性質不盡相同，食環署沒有計劃以發牌方式處理「祭白虎」和「打小人」一類的儀式和活動。 這意味著，政府目前無意將「打小人」納入特許經營或需要特定牌照的範疇。
然而，政府也並非對相關問題完全置之不理。灣仔民政處會定期統籌跨部門聯合清理行動，以改善對當區居民及附近環境造成的滋擾，例如移除阻街物品等。 此外，旅發局的平台上也刊載有關鵝頸橋底「打小人」的資訊，將其作為「富有香港特色的民間習俗」向旅客介紹，鼓勵有興趣的旅客親身體驗。
政府在推廣文化方面，更傾向於強調「驚蟄祭白虎」作為香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意義，並計劃透過教育活動，讓市民認識驚蟄的由來和相關習俗。 劉震也提到，若社會主流意見認為需要研究「打小人」是否優秀傳統文化，當局願意立案跟進。
習俗的本質：心理慰藉與文化載體
儘管面臨諸多爭議，鵝頸橋「打小人」依然吸引著絡繹不絕的人潮，尤其在驚蟄正日更是人山人海。 對於許多市民而言，打小人不僅是一種發洩，更是一種心理上的慰藉和祈福的方式。在生活或工作中遇到不順心、感覺有「小人」阻礙時，透過儀式性的拍打，彷彿能夠將負面情緒和困厄一併驅除，求個心安。 正如一些評論所言，打小人或許可以被視為一種「最文明的施暴方式」，提供了一個情緒宣洩的管道。 有「小人婆」也認為自己更像是陪伴客人聊天、傾聽他們煩惱的人。
除了個人的心理需求，鵝頸橋「打小人」也具有一定的文化價值。它是香港獨特的民間習俗，承載著港人的生活點滴和愛恨情仇。 即使被批評為迷信，它也反映了傳統社會中人們面對困境時的信仰觀念和應對方式。 對於遊客而言，鵝頸橋的「打小人」提供了一個近距離體驗香港本土文化的機會，甚至成為一些內地遊客前來香港的目的之一。 這種獨特的文化體驗，也為香港旅遊業增添了一份色彩。
未來的展望：管理與平衡
鵝頸橋「打小人」的爭議，實際上反映了傳統習俗在現代都市中如何生存與發展的挑戰。如何在保留其文化特色的同時，減少對周邊環境和居民生活的影響；如何在尊重民間信仰的同時，避免過度商業化和潛在的欺詐行為，是需要持續探討的問題。
政府不擬發牌認證的決定，固然有其基於商業活動性質和非遺保育角度的考量，但也意味著缺乏官方的管理和規範，可能讓「假打」和「導人迷信」的質疑持續存在。未來，或許可以考慮更多元的管理方式，例如加強跨部門合作，改善現場環境衛生和人流秩序；同時，透過更透明的方式向公眾和遊客介紹「打小人」的歷史淵源和文化內涵，讓這項獨特習俗在時代變遷中找到一個更好的平衡點。
這聲聲的拍打，是香港城市脈搏的一部分，既有傳統的迴響，也有現代的雜音。理解其複雜性，並尋求一個各方都能接受的共存方式，是我們在討論鵝頸橋「打小人」時，需要深入思考的方向。
